點香焚香

當再次舉起手上的香時，我忽然有了體悟。

對從小就要拜祖先的我來說，點香拜拜是件再平凡不過的事，就像吃飯上學一樣。

我並沒有特別地研究或是認識關於焚香的文化，只記得小時候回奶奶家玩時，聽到「要拜拜了！」就會趕快跑出來，然後大人會給你一炷香。

小小的手好好地握著，全部的人都會站在祖先牌位前，每個人手上拿一支香，通常站在最前面的是爺爺。

爺爺會唸唸有詞，我們小孩子不懂，跟著在後面站著，有時跟旁邊的堂兄弟姐妹們擠眉弄眼，有時被香薰得眼睛有點嗆辣。



等爺爺說完話拜了三拜後，大家也會跟著拜三拜，當然我們小孩子也會順著拜三下，然後把手上的香交給大人。

大人收完香後把香插在神壇的小香爐上，提醒我們要用手手拜拜。

雙手合十擺在胸前，邊鞠躬邊搖手地拜玩了三下，我們全都又跑去玩耍了。


稍微長大後，我才知道原來原來拜的不是「神」而是「祖先」。

記得有一次問媽媽，爺爺每次拜拜的時候都在說什麼？

媽媽說，爺爺在跟祖先說大家最近過得很好啊，也請祖先繼續保佑全家。

我很好奇那我要跟「祖先」說什麼？媽媽說可以說說最近的事，或者是希望的事。

於是小時候我拜拜時總是不忘跟「祖先」說起我最近要考試的事，或者是天天開心之類的願望。

只是這些事總是兩三句就完了，我說完時，爺爺的「報告」還沒有結束。

於是我拿著香，看著香的裊裊生煙，有一段時間我總會無聊地用香飄出來的煙在空中寫字。

當然，是很輕很輕地寫。


後來開始長大懂事，看到的世間無常也越來越多，爺爺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......

拜拜時我的願望不再是最近要考試了，而是跟「祖先」說最近大家都過得很好，希望祖先保佑大家平安健康。

平安健康，多麼奢侈的願望。


我也不再用香的煙來寫字，我開始看著那些稍早插在香爐上的香，慢慢地一點一點的燃燒。

從香，變成香灰，風一吹，消散。

沒有炫麗的花火，沒有美艷的花紋，不起眼的一炷香，在大家忙進忙出不禁意的期間燃燒殆盡。

沒有一絲聲響，沒有一毫察覺，殘留下的只有那一點點薰眼的香。


後來。

站在祖先牌位前的不再是爺爺。

而我跟「祖先」說話的時間也變長了。

跟祖先說爺爺的事，跟爺爺說我們的事。


再次舉香的時候，我想到了幸福。

想到了有人說過自己走後不要什麼，只要有人偶爾想到他時能為他點炷香就好了。


能為自己所愛得人點一炷香，在裡面訴盡無關時空的思念。

當我們忙碌的時候有香裊裊地告訴那人我們的安好。

有一炷香，讓人停下腳步專心地想念。

從前不懂爺爺唸唸有詞的是什麼，原來那些是我現在滔滔不絕好想說的事。


有好多事想說，好多想要一起做的事。

能做的，也就只剩下點一炷香，告訴天上的人，我們在哪。

裊裊飄上天的煙，告訴他們，我們很好。


原來，薰眼的香，是故意的。

才沒有泛淚呢，都是香薰的啦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