賣愛 (4)

「我把我的愛賣了。」

不敢相信。

「賣了。我的愛。」他說。


靜默。


截自：賣愛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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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什麼？你不是想知道愛的價值嗎？」輪到我急迫了。

「對，那是我後來開始好奇的事，所以想繼續夢下去，但是後來我找到我想用愛去交換的東西了。」

「是什麼？」



「愛人與被愛的痛。」

「嗯？」

看著我一臉不太明白的表情，Bruno慢慢地解釋了起來：「愛人，能愛的時候，因為在乎，因為介意，所以我變的比一個人的時候容易難過；不能愛的時候，愛上不會愛上自己的人，是種煎熬，既希望自己沒有愛上她，卻又不想否定已經愛上的事實；被愛而不能接受時，是種愧疚，是種不忍心，沉默以對，是對自己的殘忍。這些愛情的痛，夠了。」

「所以你賣了愛？為了不要再痛？」我詫異。

「沒有了愛，不會再痛了。」Bruno說，卻不像是說給我聽的。

「但是我也無法再愛人了，因為我沒有愛了。」Bruno像回了神似地淺淺地笑了。

「但是你依舊可以接受別人對你的愛吧？」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竟然開始試著想找出愛與Bruno之間還有關聯的可能。

「可以，但是卻不幸福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沒有了愛的我，就像個無底洞，愛對我而言，不存在。沒有互動沒有互相的感情，是不會有感覺的。我的知識上可以理解那是他們的愛情，但是情感上我無法理解他們會什麼歡笑、為什麼落淚、為什麼願意為我犧牲。所以到了最後，她們發現我不是不愛，而是沒有了愛。我和她們，不一樣。不一樣的人，無法在一起。」

「傷心嗎?」我覺得有點難過......

「不會。我把愛賣了，所以連失去愛的悲傷都感覺不到了。」Bruno瞇起眼睛笑的樣子，我真的很喜歡，但現在看在眼裡竟是心痛。


安靜。這次他找我出來想說的事似乎說完了，我們安靜的坐在吧台上，任憑時間流過我們的沉默之間。


晚了，酒吧裡只剩下沒幾個人，我們很有默契的起身準備離去。

我穿著外套，想著來著的路上的冷風，忽然感受到一股視線，Bruno正望著我。

「怎麼了？」我問，有點失神。

良久良久，他只是靜靜的凝視。

然後伸手摸了摸我的頭，那一瞬間，我感受到了他說的不是個故事，是個事實。

第一次，我被人觸碰，卻沒有伴隨任何的感情。

一樣修長的手指，一樣飽滿的指腹，但是Bruno的手，就像是一個物體似的，有溫度，但是沒感情，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「手」本身。

找不到感情的感覺，就像沒有麵粉香的麵包，平常不會特意注意到，但是一旦沒有，卻又令人錯愕的可怕。

我突然很想哭，很想哭。

Bruno像是安慰似的又摸了摸我的頭，慢慢地靠近我，然後我無法忘記......


「妳願意把妳的愛賣給我嗎?」我耳畔傳來一陣呢喃，伴隨著淡淡的酒香與熱氣。

那夜，我只記得最後酒吧響起了門上銅製鈴鐺的匡噹聲、微微扎痛了我臉頰的Bruno的鬍渣、喝空的琴湯尼、剩下半杯剔透的藍珊瑚，還有外頭不知何時落下的毛毛細雨......

以及，不被記錄下的答案。

〈完〉

點此從頭觀看：賣愛 (1)